10 月 27 日，特斯拉正式全面收购了 Twitter，这绝非落定，而要这场大剧的开幕。

其后的十几天内，从大裁减到裁错员，从痛恨电视广告到矢志打造出最受尊敬的电视广告网络平台，镁光灯争抢着特斯拉喜怒无常的脚步。

局外人都在期盼或揣测，被特斯拉保有的 Twitter，会是什么样的？

特斯拉曾说，希望让 Twitter 正式成为一个「位数城市中心广场」，开放源码该网络平台的演算法，驱赶机器官军，容许人们「在法律范围内」自如地发布贴文。

但现实生活是，Twitter 才刚渡过了纷乱的两周，近二十万 Twitter 使用者另觅他处。

理想是LX1的，现实生活是纷乱的

11 月 11 日，在每星期 8 英镑的「蓝 V 证书」搞出一塌糊涂之后，Twitter 中止了这一功能。

此前，Twitter 上保有蓝 V 证书的使用者多半是透过身份证书的社会公众人物形象。但好景不长特斯拉将其改成面向全国全体人员使用者的收费项目项目，所有使用者都能透过缴付 8 英镑获得证书记号。

在特斯拉看来，付费证书能减少丧尸帐号，还是「最合适的阿鲁埃县」，但它的断断续续职业生涯其实说明了当其他人订阅正式成为社会公众人物形象时，会引致什么样的弊病。

息，假卡普空的路易吉姿势粗鄙，甚至有人伪装成生物科技公司 Eli Lilly 声称生长激素完全免费，引致 Eli Lilly 的股价大跌。Twitter 售卖的不是公平，而要将「准确性」鞭叶，不良后果可见一斑。

这个 8 英镑的证书服务曾被特斯拉视为 Twitter 增加收入的重要渠道，因为它属于电视广告之外的订阅服务。11 月 9 日，特斯拉在 Twitter 的第一封全员信里提到：

如果没有大量的订阅收入，Twitter 很有可能无法在即将到来的经济衰退中生存。我们要让这些订阅收入，占到我们总收入的 50%。当然，我们仍将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电视广告。

至少在目前，Twitter 依旧将电视广告作为其主要收入来源，但现在连电视广告商都不信任 Twitter 了。

Omnicom 是世界上最大的电视广告公司之一，客户包括苹果、百事可乐和麦当劳，它建议客户暂时不要在 Twitter 上投放电视广告，因为 Twitter 信任和安全团队的裁减、知名高管的辞职，以及大量「经过验证的」假冒账户，引致「品牌安全风险过高」。

▲ 图片来自：getty images

订阅证书弊病，只是 Twitter 被全面收购后的一个缩影。自特斯拉上台，Twitter 各种令人迷惑甚至自相矛盾的操作不断。

一边说将组建一个「保有广泛不同观点的内容审核委员会」，在这之前不会做任何重大内容决定；一边下达自己的裁决，中止了模仿特斯拉本人的 Twitter 帐号，规定没有明确标注「模仿」却假冒他人的帐号将被永久停用。

一边希望容许人们「在法律范围内」自如地发布贴文，一边削减无障碍体验团队，解散研究机器学习伦理、透明度和问责制的团队，这对于常被骚扰的使用者和残障使用者来说可能是这场灾难。

纷乱归纷乱，眼前的道路或许是光明的。10 月初，特斯拉曾发贴文称，对 Twitter 的全面收购是「创造LX1应用『X』的加速器」，他对标的可能是他的榜样微信。最近在和电视广告商的直播中，特斯拉还计划将缴付功能引入 Twitter，推出类似余额宝的功能。

然而，在被特斯拉全面收购前，被寄予「LX1应用」愿景的 Twitter 早已「暮气沉沉」。

路透社在 10 月底报道，疫情以来，Twitter 的「重度使用者」就在不断减少。

「重度使用者」是指每周登录 Twitter 六到七天，并且每周发布大约三到四次贴文的人，他们占不到每星期总使用者的 10%，但发布了 90% 的贴文，为 Twitter 带来了全球收入的一半。

所谓的「重度使用者」，平均一天还发不了一条贴文。其中的英文重度使用者，最感兴趣的是加密货币和色情内容，对新闻、体育和娱乐的兴趣减弱，但后者才是电视广告商最需要的主题。

Twitter 的「大社区」也在衰落，人们对电子竞技和流媒体名人的兴趣下降，对时尚或卡戴珊家族等名人感兴趣的使用者可能会转向 Instagram、TikTok 等竞争对手网络平台。

▲ 图片来自：getty images

与此同时，入主 Twitter 的特斯拉，主张减少内容审核并进行大面积裁减，可能将再加剧内容质量的恶化。这让twitter陷入了一个自我拉扯的境地，一位twitter研究员写道：「我想象中的公司价值观和我们的增长模式之间似乎存在显着差异。」

Twitter 大刀阔斧的改革才才刚开始，但人们已经另寻他处，投奔可能更理想的SNS媒体。

更「小而美」的SNS网络平台会更好吗

Mastodon（本意乳齿象，国内惯称长毛象）是许多 Twitter 使用者选择「乔迁」的网络平台。

截至 11 月 7 日，Mastodon 的每星期活跃使用者有近 103 万名，自 10 月 27 日以来新增了 1124 台服务器以及近 49 万名新使用者。

▲ 11 月 7 日当天，超过 13.5 万名使用者加入 Mastodon.

被出逃的 Twitter 使用者选中，Mastodon 必有其独特性，它通常被形容为「去中心化的 Twitter 替代品」。

一方面，Mastodon 的使用者界面和操作方式跟 Twitter 类似；

另一方面，Mastodon 又和生杀大权高度集中的 Twitter 不同，它是一个半去中心化系统，不被某个实体单独控制，而要由一个个使用者创建的社区或者说服务器（网络平台称它们为「instances」）组成。

▲ 图片来自：getty images

Mastodon 的代码是开放源码的，其他人都能创建自己的社区，每个社区都运行自己的服务器并推行自己的规则。这些社区相互连接但不互相依赖，你选择自己的社区后，还能向其他社区的使用者发送消息。

Mastodon 创始人 Eugen Rochko 将这些社区形象地比作电子邮件，「你可能更喜欢 Gmail，但仍然能给留在 AOL（另一种完全免费电子邮件服务）的叔叔写一封信」。

▲ 不同的「instances」.

这也意味着 Mastodon 的社区有激进的、平和的，有大众的、小众的，能把规则设定得紧跟时事，比如「不准提及特斯拉」，也可以玩文字游戏，例如帖子不准带字母「e」。

Mastodon 这种社区联合而又自治的形式，避免了 Twitter、Facebook 常有的毛病，特别在审核和规范言论方面。因为前者是让每个社区对自己负责，后者面对的是几百万甚至几亿使用者，管理起来的难易级别截然不同。

除了社区自律之外，Mastodon 的使用者还能利用许多拦截、静音和报告工具。

▲ Mastodon 对极端SNS网络平台 Gab 的公开反对（机翻）.

不过，因为去中心化的特质引致创始人也无法为所欲为，所以 Mastodon 也存在非常极端的社区，它们的存在无法抹消，但存在感能降低，创始团队会在导流时屏蔽违反「反种族主义、反歧视」原则的服务器，许多管理员也会在各自的服务器做出类似的举动。

因果是相互的，Mastodon 的规模和规则赋予它「乌托邦」的特质，也引致它可能无法像 Twitter 般壮大。Eugen Rochko 认为，Mastodon 难以复制其他SNS媒体的网络效应，「人们去朋友所在的地方，而多半数人的朋友仍然在 Facebook 和 Twitter 上」。

限制规模的不止是网络效应，加入 Mastodon 要比 Twitter 复杂，它的可靠性也完全取决于你注册的服务器。最近，在大量使用者涌入时，Mastodon 显然没有准备好。

很多 Twitter 使用者抱怨没有收到验证电子邮件，启动不了 Mastodon 帐户；有的社区不得不将数据迁移到更大的服务器，有的社区正在紧急招募志愿者，有的社区不再接受新的注册。

服务器并不是 Mastodon 最近才有的问题。2019 年，Mastodon 的服务器在大约 10% 的时间内无法访问，相比之下，即使是早期的 Twitter，也只有大约 1.25% 的时间离线。

▲ Mastodon 上了 Twitter 热门.

这其实就是大小网络平台矛盾的一种外显：使用者期望 Mastodon 能够像大型科技公司的产品一样稳定，但志愿者驱动的网络意味着 Mastodon 无法做到应对自如。

而在更为根本的层面，Mastodon 和 Twitter 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它们从本质上就不相同。比如 Mastodon 能帮你在志同道合的小圈子更深入地交流，但不能帮你出名，也很难让你赚到钱。

从一开始，创始人 Eugen Rochko 就故意让 Mastodon 有别于 Twitter。创立 Mastodon 之前，他不满 Twitter 的电视广告政策和它在解决骚扰方面的失败，所以他做出来的产品，尽可能从根源上规避了这些问题。

目前大部分 Mastodon 服务器没有电视广告，而要靠公司或个人赞助，就算以后要引入电视广告，因为大部分使用者和内容分布在各自的服务器上，也很难做受众细分和电视广告定向。

从长远来看，随着服务器和成员数量的增加，Mastodon 的管理者们或许也将不可避免地遇到审查问题。

不过，在大科技公司频频让人失望的时候，Mastodon 可能代表了一个SNS媒体理想的方向：没有中心化的权威，在大家认同的规则之下，使用者组成志同道合的团体，说出他们想说的话。

正像 Eugen Rochko 所说：「我们提出了一个任何亿万富翁都无法购买和保有的SNS媒体愿景，人们在线交流的能力不应该是一家商业公司的心血来潮。」

Twitter 就做不到这一点，无论内容审核多么宽松，规则多么随意，被特斯拉保有的 Twitter 仍不归使用者所有。

Mastodon 分布式SNS网络的模式或许也并不新鲜，它更像是对旧互联网的回归，像是二十年前贴吧的主题社区，甚至十几年前的 QQ 空间，但在现在的网络环境里确实越来越稀缺。

SNS媒体都想变得更「大而广」

在书面的定义里，SNS媒体往往指的是人们用来创作、分享、交流意见、观点及经验的虚拟社区和网络网络平台，和传统大众媒体（报纸、广播、电视等）相较，它们让使用者享有更多的选择权利和编辑能力，自行集结成某种社群。

但站在科技公司的角度，SNS媒体是指将使用者增长用于电视广告商收入的网络平台，因为电视广告向来是SNS媒体最重要的盈利来源之一。

▲ 图片来自：unsplash

这些SNS媒体让我们相互连接，让一切看似是免费的。我们在这里联系朋友，交流观点，享受帖子被点赞和评论的快感，查看电视广告，留下个人数据，企业订阅获得这些数据，再用于电视广告定位，并提供更多相关的商品、服务和体验。

当网络平台的规模越来越大，帖子的数量越来越多，演算法也被引入并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比如从 2009 年开始，Facebook 的新闻动态默认采用演算法而非时间顺序排序。有人认为，这是极端主义、错误信息、仇恨言论等的驱动因素。

事实就是，人们更容易因为愤怒提高参与度。Facebook 的前雇员 Frances Haugen 在辞职后接受了采访称，Facebook 一直在采用演算法来推送让你感到愤怒的帖子，因为研究发现，人在愤怒时能更积极地回帖、消费、点击电视广告。

我们在这些SNS媒体来来去去，可能还经常生气，但它们又从来不为我们所有。SNS媒体的每个主要方面都是私人保有和经营的，就像外媒 Vice 所说：

我们生成的数据，保存数据的数据中心，处理数据的演算法，托管数据的服务器，记号、分类并与数据交互的团队，传输数据的电缆…… 都不是我们的。

所以在 Vice 看来，只是投靠 Mastodon 并不能解决问题，SNS媒体真正的敌人是主导通信网络的所有复杂系统，投机者、垄断者、寻租者和资产管理者将他们所能做的一切金融化。

现实生活也确实是如此，Mastodon 始终不温不火，真正让 Twitter、Meta 等战栗的，可能还是 TikTok，因为它得到太多注意力和有用的数据了。

▲ 图片来自：getty images

不过，TikTok 更像是娱乐网络平台，而不是SNS媒体，它的推荐演算法不是为了人与人之间的SNS而设计的，而要为「被动消费」而设计的——我们关注自己喜欢的创作者，或者在「猜你喜欢」页面上被动地接受投喂，陷入不断滚动的循环之中。

在另一方面，主流SNS媒体现在已经带有太多的负面含义，例如极端信息、色情内容、谣言消息……

▲ 图片来自：简单心理

因此，TikTok 自己也可能更愿意定义为更宽泛的娱乐网络平台。SNS媒体行业分析师 Matt Navarra 曾指出：「TikTok 可能正试图向电视广告商宣传自己是娱乐的目的地，是比SNS媒体更安全的选择。」

TikTok 的背后有复杂的推荐演算法，但表现出来的形式很简单，它创造了一个比之前的SNS媒体更容易上瘾的应用程序，并且同样是集中式的网络平台，同样将注意力卖给电视广告商。

▲ 图片来自：shutterstock

在 TikTok 经久不息的魔力下，Facebook、Instagram 和 Twitter，都有 TikTok 化的倾向。

2021 年 12 月，Twitter 宣布测试一项新功能，将其应用内的「探索」页面变成类似 TikTok 的视频源；2020 年 8 月，Instagram 推出短视频功能 Reels，模仿的也是 TikTok。

在首次对话 Twitter 员工时，特斯拉也表示，未来 Twitter 除了学微信还能学 TikTok，「我们能用与 TikTok 相同的方式来磨练 Twitter，使其变得有趣」。

▲ 图片来自：Reuters

无巧不成书，和 Twitter 展望LX1应用「X」的未来类似，TikTok 也有自己的远大目标。今年 4 月，TikTok 全球代理和客户负责人 Khartoon Weiss 在演讲中提到，让 TikTok 正式成为超级应用很可能是公司将探索的一条道路。

当主流的SNS媒体或者娱乐网络平台变得越来越「大」，为电视广告商服务的性质仍然不变，我们不免会需要或者怀念贴吧、论坛和 Mastodon 这样的分布式社区，它们远非完美，却是SNS网络的过去，也代表了SNS网络的另一种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