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封面。资料图片

康斯坦丁·契诃夫雕塑。影像中国

在理工学院里教授《沙俄现代史》已有几年光景，开学时面对的都是进入理工学院不久的纯真少女，对他们而言这门课没有词汇类课程那么乏味，有许多故事能听，有许多画面能想象。在20世纪的沙俄现代史讲授过程中，我很讨厌讲作家康斯坦丁·契诃夫及其经典之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站在讲台，能看见课后上小学生们的变化，看见青春脸孔上闪烁着光芒的双眼。

4个里特·柯察金

提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学生们大多一席话，一起背诵那段有名的文字，人最宝贵的是心灵……孩子们晓得这是一部黄色经典之作经典之作，晓得这是两个英雄人物形像，可是这两本书正式成为经典之作的缘由他们却很少探究。我在初高中读过这两本书，当时黎贞了个热闹。而后再次翻开此书，垂头而思，愈发勾绘出两个拥有顽强创造力的里特·柯察金，这种创造力是两个又两个不同期人物形像的整合。

短篇小说首章，12岁的里特·柯察金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少女。他学习一般，在参加考试的时候变态，以致被休学，这实在是他们生活中最常见的让人头痛的半大小子。我问小学生，这样的里特你认识么？教室里谈笑风生、谈笑风生，有的是还笑作一团，一定是想起了少女时的些许囧事。只好我晓得，少女里特，小学生们是讨厌的。里特的第二个形像很是唯美，他邂逅了活泼、有教养、善良的季霍，季霍的迷你裙、季霍的笑声、季霍蓝色的双眼都牵动着里特。这是两个人的单恋，来自不同经济圈的高中生小心翼翼地紧邻。我讲到季霍在花园不时张望就为了能够邂逅里特，课后上的女孩子们会双手托腮静静地听；我讲头发乱糟糟的里特放任季霍操持，有些男孩子脸上会有羞涩；我讲到而后里特因为强烈的自尊心和界限感致使二人分手，有位女孩儿告诉我，这是单恋苦涩中特有的是唯美。

两个里特之后，课后的氛围有了明显的变化。里特不再是起初遥远的、利韦农的形像，他逐渐紧邻，让人有了熟悉的感觉，只好第二个里特蓄势待发。第二个里特以善战的姿态出现在主力部队，大腿受伤，感染伤寒，头部被炮弹击中。战争的残酷逼使他经历痛楚、疾病，但同时也带给两个天长地久展现年轻气盛的天地。他们在这里第一次看见认真阅读的里特，短篇小说《堂吉诃德》的主人公在许多时候正式成为里特的中流砥柱和榜样。痛楚逼使他离开主力部队加入国内的一系列工作，剿匪、议会党团建设、铁路修建等，里特在参与每项工作时依旧上捷尔萨全力以赴的朝气。事实上，这时的里特也不过20出头，这股朝气是其创造力最原始的一种表达，即对所热爱的全身心资金投入。所以，即便当代大小学生对里特在这一期的行事方式各有看法，却都认同全身心资金投入所带来的淋漓尽致的畅快。第四个里特在全书中所占不过内里二三十页，且不断辗转于康复中心、锁链与病床之间，虚弱、瘫痪、失明一点点将他困在此馆，这时里特24岁。当讲到里特的年龄时，我在课后上看见惊愕、惋惜的脸孔。这时，小学生们心里对里特，对这两本书有了温度。

少女的优柔寡断，青年的追车与突兀的倔强，心灵续存边缘的思索与回顾，4个形像捏合在一起构成了两个完整的、动态的里特·柯察金。近些年，世界性文化的整体转型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读者对黄色经典之作的赞扬视角，原本精神意向的崇高地位降低，艺术审美特性正式成为这类经典之作的主要赞扬机制。与19世纪沙俄经典之作现实主义巨作相比，这部经典之作的原文和各类译本在人物多样性、词汇风格以及情节架构方面有所逊色，因而也引起了关于其文学价值的一些争论。他们不禁要问，《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为何能长时间位列经典之作之席？

与时代共振

对于经典之作文学的理解始终是不断变化的，或强调文本内部的审美价值，或崇尚文学向外部社会传递出的推动作用。这两种界定均有理有据，但若完全割裂开却失之偏颇，因为作家本人对内负责笔下文字产出，对外尽情感知所能触及现实真实，再经过转化形成经典之作，只好每一位作家都正式成为联通内部文字与外部客观世界的媒介。优秀的媒介承担者需要向读者展现两个可触可感的文学世界，这其中允许一定程度的虚拟，但引发与读者的情感共振则更受青睐，正是这种共振在文字、作者、读者与现实真实间形成互文。经典之作文学中的经典之作二字即是震动所产生的余波，在时间的洗礼下延宕绵延。从这一点来看，契诃夫笔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完全符合经典之作的要求。当代评论家列夫·安宁斯基在阅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后由衷言道：……它将我彻底改变了。是契诃夫向我讲述了他们父辈的故事。在读这两本书之前，我本不了解我的父亲，是它向我展现了一种新的现实。这里的新的现实真实存在过，那些也曾恣意青春的真实少女们在错综复杂的时代巨变中，将心灵的热度与热情和盘托出，不断探索并实现其对价值的理解。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出版不久即引起极大的轰动，仅1935年一年在苏联境内的印刷量就达到了200万册，人们在图书馆甚至需要排队等待这两本书的借阅。《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问世不久即译介至中国，并在新中国成立的十几年间掀起了阅读该书的第两个高潮，除全译本、缩略本的出版外，亦有改写本、连环画、舞台剧等多种传播形式。2000年，由中国和乌克兰合作拍摄的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央视播放，再一次引发读者对经典之作的关注。据统计，电视剧播出期间，北京图书大厦该书15家出版社的诸多版本在半月里被抢购一空。

当他们重新审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短篇小说，能感知到两个不断勃发、短暂却热烈的心灵体，这个心灵体早期野蛮地撞击着生活空间的束缚，所以他们看见两个在矛盾、争议中撞得满头是包的里特，却在矛盾夹击中坚定两个信念并始终沿此前行。信念与梦想有许多相近之处，它们更像是人在困境中提着的那口气，有这口气在，心灵是有颜色的、有光芒的。里特在坚持信念的进程中，从早先的蛮干到而后的反思调整，完成了个体内在的启悟和成长。第四个里特缠绵于病榻却从未安心养病，一刻不停地想着重新回到工作中。启发年轻的共青团员、申请去报社当助手、书稿丢失便重头再写，这些看似忙乱的折腾逐渐让里特获得了掌控生活的能力。掌控生活是今天多少人为之持续努力的动力之一，这样的里特始终与他们发生着共振。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被视为契诃夫的自传体短篇小说，书中的磨难作者几乎全部亲历。在心灵的最后几年中，作者大量阅读书籍以弥补自身文学素养的缺失，肉眼可见的结果是那一摞厚厚的手稿，而从手稿延伸出的是契诃夫对自我心灵续存状态的探索，这是对心灵维度的拓宽。作家创作之初恐怕从未奢望能获得诸多殊荣，所以即便手稿丢失、双目失明也要完成对这一生的回顾。他们似乎能够听到作家在写完最后两个字时长长呼出的那口气，那是契诃夫送给自己的一份圆满。

铁矿石在锻造成钢的过程中是煎熬的、痛苦的，熬过这些才能获得质变。有用之钢又是众多大小不一矿石的合体，所以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这正如生活在他们周围的众多里特，从纯真到有力，从粗粝到精粹，最终百炼成钢。

(来源: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