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会说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但没人敢说市场秩序是用来扰乱的,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不少人利用互联网牟取暴利,一系列的黑色产业链也随之诞生。
羊毛党“薅羊毛”的暴利早就屡见不鲜,从最初的电商平台、打车平台,利用优惠补贴赚取小便宜,到P2P网贷平台,在目标用户与平台之间搭起中介的桥梁,为平台聚拢人力,吸引投资客,甚至组团“薅羊毛”,抹黑平台,诱发平台挤兑现象,随着监管越来越近,羊毛党又将手伸向了电商平台。
而不见天日的“僵尸粉”也由亚洲走向了全球,成为国际“网红”。
黄金订单从快递途中被追回
11月13日,有用户在网上爆出,针对黄金品类的某些异常订单,天猫采取了措施,甚至有些订单被从快递途中被追回。
因为优惠规则的设计漏洞,此次双十一的黄金品类在使用优惠券叠加之后,可以做到6折左右的低价,每克黄金有30-50元左右的利润空间,消息在QQ群爆出后,开始有用户大量下单,甚至有的单个收货地址买了十多条项链。
被砍单的订单截图
此次券后价和正常价之间的差额由天猫官方补贴,可能是因为下单的人太多,超出了事先预定的限度,导致了砍单事件的发生。
砍单事件,仅仅是电商巨头遇到羊毛党问题的过激反应之一。
尤其对于手机、黄金这样的大额商品,电商们很难区分正常购买与恶意订单之间的区别,有些正常下单的用户也遭到连累。
羊毛党各有势力范围,有的撸手机有的抢米面油。
经过数年的黑产攻防,天猫、京东等电商巨头在反羊毛党、反欺诈上已经采取了许多措施。资深白帽子“狮子”讲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例子:
现在在电商每个商品的条目下,都有一个“超出5件(或10件)不享受优惠价”的提醒。事实上,当初真有人下单“一千箱方便面”、“五千包套套”这样的订单,并且支付了相应的款项,后来电商不得不赔钱才了结此事。
真的有撸客可以做到“撸一天吃一年”?狮子笑着表示,如果撸的是方便面、榨菜这样的东西,真的可能吃一年……如果撸的套套,用十年都可能,只不过那时候早过期了而已。
狮子表示,羊毛党们各有各的势力范围,有的是从当手机黄牛入行,从抢小米、iPhone开始建立自己的销货渠道,所以主要撸各种手机;有的羊毛党本身就是线下的超市小老板,所以对洗发水、卷纸、米面粮油情有独钟。
“会抢的是徒弟,会卖的是师傅,这句话也适用于羊毛党。”狮子表示,在群里曾看到过有人跟风撸了一百多箱方便面无法处理,不得不拿出去摆摊换钱的糗事。
二十多种抢单软件 支持数万账户同时下单
某羊毛党网站显示,仅仅针对京东,就有天启、神马哥、大黄蜂等二十多种专用软件,功能包括抢券、批量下单、价格监控等。
天猫、苏宁、唯品会也各有各专用的抢货客户端,各种软件林林总总有五六十种之多。
羊毛党网站还“贴心”的提供了账户购买、打码平台接入等功能。按照网站的指引,即使毫无基础的用户也可以自行完成“抢货羊毛党”的转变。
羊毛党网站的账号购买页面
在网站提供的账号购买列表中,甚至有Nike这样的巨头身影,根据此网站报价,每个普通Nike官网账号仅需要0.1元,Nike员工号的价格则贵得多,为2000-3000元,使用员工号,可以在官网6折购买商品。
K先生原来做二手iPhone生意,后来阴差阳错踏入羊毛党的行列。“我卖一个4000元的二手iPhone才赚100元,双十一在京东抢了个iPhoneX,就有人加价280元收,这钱来的容易多了”,K表示。
而且像阿里、京东这样的巨头,除了直接抢俏货赚差价之外,还有白条免息、信用卡养卡等等花样,累加起来可以在一台手机上获取3-5倍的利润。
分层级的羊毛党
在QQ中搜索“P2P薅羊毛”,多如牛毛的羊毛群让人眼花缭乱,相继加入十几个羊毛群后才发现,几乎每个群都在疯狂推荐P2P平台,一刻也不停息。若有人在群里说话,很快就会被下一拨信息淹没,想交流只能私信。
如果仅仅是用自己的信息在一些不同的平台上注册,获取新手奖励或者首单高利率,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羊毛党”。通常情况下,“羊毛党”们都跟随“羊头”注册,根据“羊头”邀请链接注册的新客户,将可以从P2P平台方拿到额外的奖励。
比如参加陆金所注册绑卡充1元返50的活动,通过对方链接成功注册后,50元奖励会在下个月发至对方账户,再由对方转给参加活动者。
在另一个QQ群,当有人表示“新人求带薅羊毛”的意愿时,很快便有人主动联系称,“薅羊毛是技术活儿,新人必须由师傅带,拜师费500元,送QQ消息群发软件,可将其470个群的好友复制给我,投资返利也会比一般投资客更高。”另一群友的拜师费则是18.88元,但后期软件设备、入一首大群、复制好友均需另收费。
荐的平台易爆雷。”一位入行一年的羊毛客称。在他看来,初级“羊毛党”通过关键词搜索加入的羊毛群,是风险爆发的集中地,大家都是打一枪换一炮,几乎没有任何保障。
而更高级的“羊毛党”,则是平台主动邀请“薅羊毛”。
在搜索引擎中搜索“羊毛网站”,就会弹出一长串的羊毛信息网站,每天时时更新最新活动信息,并与平台进行广告业务合作。
这些网站都有相应的QQ群,群主多为站长,因群主多带内部群组团薅羊毛,亦被称为团长。在这些QQ群,加群需暗号,群友也不能私自发平台推广信息,一旦发现,会被立即踢出。
“高级‘羊毛党’也分两种类别,一类有多个账户、多套资料(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号等个人信息),利用各类科技产品批量操作重复‘薅羊毛’,略带贬义;另一类是真正的“羊毛”投资人,能自我规避风险,以小投资来获取利益最大化。”一位羊毛信息网站的站长称。
每天下午5点半至6点,站长都会雷打不动地更新网站信息,虽然他已将重心渐渐转移回本职工作,但一旦有项目,他依然可以号召近5000名“羊毛党”。
虽然不少平台大呼自己是“羊毛党”的受害者,但事实上,“有的平台为了数据好看,会主动求我们‘薅羊毛’。有时我也会研究平台的游戏规则,打电话说明身份,欢迎我们的,就谈妥价格,大家一起‘薅’。”
据站长透露,P2P平台给团长专属链接,按注册、投资人数给团长返利是行业潜规则,但为了维护“羊毛群”,站长每推荐一个平台还是会进行详细考察,把企业正负面信息均发布在群里,让群友自己选择。
“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平台倒闭、跑路、‘薅羊毛’反被‘薅’的例子比比皆是。团队是靠诚信及威望慢慢积累起来的,赚了钱大家不一定感谢我,可一旦推荐的平台出了事,涉及金额较大时,这个团就会轰然坍塌。”站长说。
僵尸粉从“死”而“生”的历程
说到“僵尸粉”,许多互联网用户都不陌生,它最早指的是那些并非“真实的人”却又能在社交媒体上体现关注量的“粉丝”。
对于个人用户来说,“刷粉”为的是在圈子里展现自己广阔的“人脉资源”,满足优越感与虚荣心;对于营销号而言,为的是展示粉丝规模,以求得更高的推广收益;而对于有些APP应用开发者,这恰好能让他们更好地在资本面前讲“故事”的“工具”。
黄坤表示,早在微博火爆的时期,他就开始在做“僵尸粉”的行当了:“那时候因为需求庞大,很有赚头,所以最早大部分‘僵尸粉’都在国内‘养’起来的。”
然而, 曾经的“僵尸粉”发源地为何如今让“印度”抢了风头?这个行业的存在真的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吗?
得益于IT专业出身,黄坤与弟弟黄强利用早期平台的部分接口漏洞,创造出了动辄千万的虚拟粉丝数量,并在电商平台和聊天群里做起了“僵尸粉”营生。
因为具有一定的技术门槛,在最初缺少竞争的“僵尸粉”市场,兄弟俩虽然只是中小规模的玩家,但短短一年内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随着微信公众号在2014年的兴起,黄坤的业务也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他说,“除了营销号的巨大需求以外,还有很多企业的新媒体人员,为了完成公众号运营的KPI考核,所以每个月都会来买粉充量,毕竟与奖金相比买粉的价格低不少。”
从技术角度来说,通过破解平台漏洞而生产出来的“僵尸粉”,其投入仅仅只是人工和电脑设备,分摊之后这些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僵尸粉”卖出价65~85元(每万人)来计算,简直就是无本生意。
“但做的人多了这套路在两年前不好使了。”黄坤说,随着入行的人越来越多,这条灰色的产业链也渐渐变得不再神秘。许多客户对“僵尸粉”的质量提出了更高要求:能发文、能点赞、能评论、能转发。
但这些互动要求对于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僵尸粉来说,显然是做不到的。为了迎合新的市场需求,快速抢占客户。深得技术要领的黄坤哥俩儿立马就想出了新的一招:通过编写程序,让“僵尸粉”完成一系列的互动动作。
那一年,兄弟俩进行了第一次超大额度的投资。“我们在深圳花了三十多万采购了一批安卓机,然后全部装上(自己开发的)程序,让它们批量运行。”黄坤表示,在专业程序的控制下,这些手机会自动产生一些简单的内容,诸如天气的动态,美食的动态,或者发设定好的图片。
尤其是针对主流客户的需求,可以为微博或者微信点赞并且转发相关内容,创造一些“虚”的互动数据。
“一开始这种高质量的粉丝,可以要到5毛钱到1块钱一个。”黄坤说,虽然价格高了,但因为这种“僵尸粉”有真实的内容更新,也能够说“人话”,所以受到很多营销号青睐。
而且还有应用厂商提出,希望通过批量操作实现APP用户注册与留存,这样可以在投资方面前展现更多的“价值数据”。过去这一年多来,这批客户成为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金主。
纵观过去短短的几年里,社交化的确为互联网甚至移动互联网带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红利。
许多企业或商家都希望利用社交媒体降低推广成本,并扩大自身的影响力,而粉丝量成为最早期衡量社交平台价值的依据。在“快”成为互联网行业创业准则的情况下,“刷粉”作为一种捷径,造就了巨大的市场需求。而这,恰巧成了黄坤和同行们的巨大“红利”。
红利下的暗流涌动
激烈的低价竞争迫使“僵尸粉”产业“过番”。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竞争。这对国内的“僵尸粉”产业而言也是如此。黄坤虽说是进入这一产业较早的一批人,但面对与日俱增的市场竞争,他也不由感叹:生意越来越难做。
“市面上出现了许多群控软件,而且价格也不贵。”黄坤说,有许多小团队买了几百台安卓手机,再购买一套完整的群控程序外加一台电脑,就能做起“僵尸粉”生意,和“前辈”们叫板的凭籍就是低价。
而面对着这一班后生,黄坤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们一开始的低价策略简直是伤人一万自损八千。他表示,早几年5毛钱一个高质量粉儿的价格在行业内就已经算实惠了,但这些新玩家甚至叫卖2~3毛钱甚至更低,从他们手中抢走了大量营销号和网红经纪公司圈的客户。
“随着场地租金和人工成本的提高,高质量粉的利润也渐渐落下来了。”为了抢回市场和客户,无奈黄坤也被迫打起了价格战,“我和阿强索性把设备从一线城市迁回了老家。”
无论场地租金还是人员薪资,甚至带宽费用,三线城市都要比一线城市低很多。因此黄坤算了一笔账,此举将整体运营成本降低了60%,“僵尸粉”的价格降也低了50%。
“这时候我甚至卖1毛钱一个都有赚头。”虽然利用低价战略抢回了部分市场,但让黄坤没想到的是,这场“僵尸粉”的价格战才刚刚开始,“不久后出现了卖800元1500个(高质量僵尸粉)的,我看到后当时就跟阿强说这生意没法做了。”
由于主流社交媒体近一年来开始要求实名制验证,所以他们之前所“养”的许多号被封禁了。损失了一大半“僵尸粉”之后,黄坤的生意损失惨重:“效率不够高,量级不够大,客户也丢了。”
这样的情况不仅仅摆在了他们兄弟面前,对于整合行业来说都是一个难题。
满心郁闷的黄坤在去年初偶然看到一则报道,内容是中国互联网巨头进军东南亚和印度市场,并快速形成良好格局。他灵机一动,这或许是一个好的方向。在经历了几次调研之后,黄坤决定将“僵尸粉”运营中心再次搬迁:搬出国门,迁往印度。
“过去了才发现,已经有新出现的(僵尸粉)团队搬来印度发展了。虽然这边电话也要求实名制,但漏洞很多,从黑市上买黑卡比国内便宜多了,而且可以通用。”此时的黄坤又算了一笔账,除了买电话卡“养粉儿”方便之外,印度的房租也相当便宜,有些邦甚至8000卢比(折合人民币800元左右)就能租到上百平米的居民楼,放好架子甚至可以摆上一万台手机同时工作。
另外,由于近几年印度智能手机市场刚刚起步,用户需求也在快速增长,所以在印度大批量采购低配置的智能手机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黄坤说:“国内现在很少能批量采购到这种低分辨率低配置的机器,大部分都出口东南亚了,印度一台小安卓机批发才一两百块钱(人民币),硬件投入很低。”
场地租金低、人员成本低、硬件设备成本还是低,登陆南亚次大陆的黄强兄弟俩,终于找回了竞争力。
在印度“养”出来的高质量“僵尸粉”成本很划算,一万粉丝每个月的运营成本只有几千元,再将这些粉丝“刷”回给国内的客户,每个月获利都在20万以上。
现在黄坤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印度,虽说背井离乡,但面对如此丰厚的收益回报,他觉得很值得。由于降低了运营成本,解决了低价竞争问题,黄坤发现处于发展期的南亚市场正有新一轮红利等待着他和同行们。最关键的是,很多国内社交领域的“经典案例”也在成为全球榜样,吸引到了更大范围的用户。
如何打造国际网红
都说国内的“壕”舍得花钱,从社交平台上就能看出,企业动辄上百万的网络推广费用,确实让“老外”同行自叹不如。
“之前在脸书和推特上做这门生意的很少有老外,外国人估计是缺乏这种经商意识吧。”黄坤说,自从他把业务迁移到印度,发现“僵尸粉”除了国内客户有需求,近一年来国外用户的需求也在增长。
平台,经营化妆品和服装代购或者手工制品生意,日韩用户则更多是在全球范围内销售本国的“中古货”(二手)。
黄坤介绍,Facebook、Twitter、Instagram、YouTube、LinkedIn、Google+涌现了大量“网红”和“大号”,其中有一些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得更多影响力,也学着国人购买“僵尸粉”,为产品或者内容点赞和转发,让账号看起来更加可信。
当然,国内也有营销团队专门服务于国内出海的企业,帮助他们在进入欧美和日韩市场时,能够通过当地社交平台的“网红”和“大号”,迅速推广自己的产品。
“因为有需求,所以从去年底我就发现印度当地出现了不少‘僵尸粉’代理公司。”黄坤表示,这些代理机构本身不生产“僵尸粉”,而是“僵尸粉”的“搬运工”。而黄坤也开始重点培养起推特和脸书上的优质粉儿,期待把握住这一轮商机。
在收集欧美日韩等地区的市场需求之后,这些代理机构会批量将账号对接给黄坤以及同行,让他们用“僵尸粉”与目标账号产生“互动”。而机构则赚取上下游之间的差价。
“他们给得起好价格。”黄坤坦言,相对于服务国内的客户,他更喜欢与这些代理机构做生意,因为很快就能吃成个“胖子”。做“养粉”生意的大多以华人为主,而做“代理”生意的大部分是游走于欧美日韩的印度人为主(华人为辅),短短时间内,这些机构有部分已经成长为“跨国”企业了。
对于黄坤来说,无论哪一个国家的用户需求他都能够满足,“只要在群控上进行设置,就能调用相应国家的语言,而且服务的国家多了,我们也逐渐形成规模化,确保自动生成的语言通俗流畅。”
随着欧美日韩地区网红商家以及推广机构的增多,黄坤估计未来国际上对于“僵尸粉”产业的需求还会有进一步增加。许多在印度的同行都在思考未来是否能通过AI手段,让“僵尸粉”变得更加真实自然,甚至能够根据用户的内容进行智能化交互。
从“僵尸粉”的产业变迁,不难看出全球互联网市场对于社交分享力的重视。但这条产业链条的诞生,恰好也暴露了内容运营方、网红运营方、艺人经纪公司的问题,没有良好的“内功”和影响力,只好“刷粉”来掩耳盗铃。
只有夯实自身的内容基础,从根本上做好口碑传播,才能确保社交红利不会从身边流走,保护粉丝与本该属于平台的影响力,才能发挥媒体、明星、网红们更大的传播价值。
来源:文章综合自【IT时报、黑奇士、懂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