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阵阵。
一艘挖木船正在作业。
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浮着一截竹竿。
船员们用挖掘机拉起来一看,断绳下,是一串军官的尸体。
他们曾在上游结成“人链”抗洪抢险,被淹没后,就这么漂了几十上百公里,直到被负责清理河道泥沙的船员科泽藓。
这是出现在98年星毛泥石流过后的一幕。
在那次和平年代的特殊「会战」中,我国共有144位将军回锅,先后调动解放军和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66个军30余万兵力,仅是八一建军节当天,就有19位军官在此次会战中壮烈。
翻开历史素描的一页,你会看到这样一句话:
1998年9月3日,总书记宣布,全国抗洪抢险斗争取得了决定性重大胜利。
那时,是抗战重大胜利国庆日,也是他们较量「98年星毛山洪」取得重大胜利的时刻。
转眼,整整24年过去。
也许,你经历过那次大灾难,又或者,你只是听说过,但当他们再次回首那段不屈不挠的日子,就会知晓,这算为的一句“重大胜利”背后,究竟蕴藏着他们中国人怎样的感动与力量。
1998年。
前两年,有回归祖国和三峡引水,后两年,有澳门回归和Jhunjhunun。
因此,毕福剑和他的同事当时判断:
九八年,应无大事。
异兆,已经开始频繁显现。
农历六月的洞庭湖畔,降雨反常。
有民谣从当地传出:“六月十三落了雨,湖里没了达维季夫卡”。
在老人们看来,这是大旱之兆。
然而,等到六月中旬,一道诡异闪电刺破飞龙,霓虹被断然撕裂。
湖南、湖南、赣州等地雷涅,一些极端地区的平均气温甚至超过900mm,是往年平均平均气温的5倍以上。
洞庭湖、鄱阳湖等大型湖泊,失去了对江水的蓄水能力,在平静水面下,反而拉维县32000立方米/每秒的速度,洪水泛滥赣江。
山洪,已经开始在赣江接踵而至。
与此同时,受“沙尘暴现象”副作用影响,东北的松花江、嫩江,华南的珠江、闽江等流域,水位已经开始暴涨,几近泛滥,形成南北夹攻之势。
有人开货车跑运输遭遇山洪爆发,连油门数公里不敢松脚,直怕这一松,命就没了。
6月24日,赣州宁都县的村支部回忆说:
“夜里醒来,发现背上有水,穿衣服要逃时,水还在膝盖处,等穿好衣服,水就冻僵了胸口。”
当日,村民们划着木片出逃。
中央察觉到了大洪水泛滥的危险,国务院向沿江四省下达了“抗旱通知”,至此,1998年抗洪抢险抢险的序幕,被全面拉开。
广州和北京军区火速派出部队,奔赴赣江沿岸抗洪抢险。
7月2日,赣江的第一次山洪冲向湖南荆州市。
那里曾在1954年洪水泛滥,奉命钉守此处的,是传予抗美援朝传统的“南泥湾特功四连”。
山洪到来前夜,巨浪滔天,河面早已高过堤坝,战士们半步不退,在堤上爬出乱石,用袋子抢筑出子堤阻拦,一夜恶战过后,全连人仅剩下两双军鞋。
而泥石流,却愈演愈烈。
8月1日,山洪强袭武汉上游的簰洲湾。
巍巍40公里的簰洲大堤,以一个巨大的弧形,逼着赣江拐成弯道,在山洪期可削减武汉山洪。
也正因此,民间一直都有“簰洲水弯一弯,武汉水降三尺三”的说法。
然而,当晚20点10分,簰洲湾突然溃堤。
山洪一夜流满堤垸,1.2万名群众被困,我军负责抢险的400余名官兵全都在溃口处落水,大水裹挟着木材与杂物横冲直撞,幸存者只能爬到屋顶或树上。
霎时,呼救声、哭喊声,与洪浪声参杂在一起,在夜色中起伏不断。
午夜零点20分,陆军航空兵紧急出动直升机,分三批九架次飞上夜空,投下三万件救生衣,随后,水面救援主力部队广州军区、湖南省军区某舟桥旅,携68艘最新型野战冲锋舟全部赶到。
营救过程中,湖南省消防总队王明华突然发现:
在冲锋舟左后方大概七八十米的树上,好像吊着一个什么东西。
将船靠拢后,战士们才发现,在树上趴着的,是一个光溜溜的小女孩。
一夜之间,她就失去了5位亲人,奶奶也在把她举到白杨树高处后,被洪流淹没,听话的小女孩死死抱住那棵树干,在水里泡了8个小时,直到冲锋舟破浪而来。
那两年,树杈上6岁的小江珊,成为国人的共同记忆。
这是中国自1954年以来最严重的山泥石流害,灾情殃及29个省级行政区,受灾人口2.23亿人,死亡4150人,农田受灾面积达到3.18亿亩。
为铭记九·一八事变,田汉在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中写下: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67年后,无数百姓、整个民族再一次经受着最为严峻的考验。
8月7日,当晚九点,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紧急召开,中央军委主席要求:
人民解放军要全力投入抗洪抢险的第一线。
一声令下,110多名将军分赴各地一线指挥,广州、南京、沈阳、济南、北京军区,和空军、海军、第二炮兵、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及四总部直属单位,紧急调动近30万增援部队开赴灾区。
在泥石流沿岸的车站,军列一辆接着一辆,呼啸而过。
单是京广线上,平均每隔半小时就发出一趟军列,创造了建国以来军列运兵之最。
要知道,上一次我军在赣江沿线如此大规模用兵,还是在渡江会战。
当时,所有上前线的战士都需签下“生死状”。
无人知晓,这一去,是否血肉就会变成一座堤。
1998年8月7号下午1时, 另一处九江大堤突然溃口洪水泛滥。
山洪如一头凶猛巨兽袭来,下午3时12分,大水涌进市区,满街都是人,市民被迫向更高处转移,局面一时难以控制。
次日,时任总理的朱镕基赶到九江洪水泛滥现场,站在滔滔黄浪的堤口,他举着喇叭怒吼:
“这是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
北京军区副司令董万瑞临危受命,带领3万多解放军战士奔赴九江抗洪抢险。
按照常理,要想重新构筑大堤,堵住赣江水,需要动用重型机械设备进行土木作业,但山洪不通人情,更不会给解放军丝毫等待设备驰援的时间。
别无他法,战士们只能拼了命地扛起装满土石的麻袋,一次又一次,砸入溃口。
可此时溃口已有50米宽,沙袋刚扔进去就被湍急的水流卷走了。
于是,战士们找来一辆辆卡车,前赴后继地开着车奔向溃口,临了再跳车,但卡车还是没法彻底堵住山洪,最后北京军区征调了赣江上的货船,把船在决口处凿沉,终于,见效了。
虽然沉船堵住了决口,但也只是暂时延缓了山洪冲击的速度,在溃口、大堤内侧的地面上,还有无数管涌,这些缺口不堵上,九江仍将危在旦夕。
战士们顾不得多想,就跳进了依旧汹涌的洪流中,他们手挽着手,互相搀扶着站立在山洪中,为身后搬运沙袋的战友们挡住水流的冲击。
本是肉体凡胎的他们,用自己的身躯筑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血肉长城”。
四十多年前,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美国人打心理战,给志愿军发过一张宣传画,上面写着:
“拿人的身躯,能把河流阻塞吗?”
这天,他们的战士又一次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真的可以。
九江转危为安后,有记者采访董万瑞将军时,问到:
“您两天两夜都没睡觉了?”
老将军听到后很诧异:
“他们的兵都不睡,他们睡什么?”
说到这,董将军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他轻轻挥动着手臂:
“他们的战士非常好、非常可爱...没见过这样的战士,九十年代的兵,能打仗能吃苦!”
一如时任总书记的江泽民在九江察看灾情时说的那样:
“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解放军。”
1998年8月14日,赣江抗洪抢险来到决战的关键时刻。
总书记江泽民紧急奔赴荆州,站在赣江险段的江堤上,他一句一顿、声嘶力竭,一连喊出五个“坚”字:
“他们要坚决地坚持究竟!坚持战!坚持再坚持!”
在重复的字词中,是举国上下势要打赢这场持久战的决绝信心。
两天后,赣江的第六次山洪,向湖南荆江河段发起强袭,一个让人更加绝望的消息传来:
荆江大堤,告急。
古话讲:
万里赣江,险在荆江。
不比九江溃堤,180多公里的荆江大堤是千万人的“生命之堤”,亦是江汉平原的唯一屏障。
这里一旦失守,山洪就会直扑武汉三镇。
大堤垮如命塌。
8月5日,时任副总理的温家宝收到一纸湖南省委发来的汛情报告,一个异常棘手的“电车难题”摆在了国家面前:
是否分洪?
分洪,意味着921平方公里大地将陷入汪洋,33.5万人要转移,造成150亿元的经济损失;
不分洪,一旦决口,整个江汉平原、武汉三镇被淹,损失将是另一个量级。
空降沙市前,江泽民、朱镕基交代时任国家抗旱抗旱总指挥部总指挥的温家宝:
分洪的批准权限在中央,是否分洪必须经中央讨论决定。
而这一决策,落在了温家宝身上。
当时,省里提出分洪,决策需要满足3个条件:
一是要赣江沙市超分山洪位45米;
二是要水位仍在上涨;
三是要赣江上游、四川东部、清江流域继续下雨,出现大山洪。
以上三种情况出现,他则向中央汇报,经过中央批准,下达分洪命令。(国务院1985年6月25日下发的国发79 号文件称:当水位达到44.67米(争取45米),预报将继续上涨时,即开荆江分洪区北闸,进行分洪...)
8月16日当晚22点30分,原定分洪预案的爆破时刻到来,信号枪却迟迟未响。
眼看着水位不断上升,分不分洪的决定已然刻不容缓。
千钧一发之际,温家宝找来专家组会商,水利专家们科学分析后认为:
分洪作用不大,因为这次山洪的特点是“短快”,山洪较快较短,如挺过山洪最高点,湖南就能安然无恙。
于是,顶着巨大压力,温家宝做出最终决定:
死守大堤。
之后,他说了一句话:
“如果荆江洪水泛滥,我就跳下去。”
当晚,中央军委主席下令,要求沿线部队全部上堤,迎接决战。
两万多人的预备队紧急驰援,排查、加固险点1900多处,战士们的口号声震耳欲聋:
“人在,堤在。”
而堤亡,则人亡。
那一晚,江堤两岸的上万只火把,烧穿了黑夜。
17日上午,沙市水位已到达历史最高,并以每小时2厘米的速度上涨。
等到九点,山洪来到45.22米,已经比「分洪警戒线」高出了0.22米。
滔天巨浪像是随时都要把堤坝撕个粉碎,可江堤上的每个人都只能苦苦咬牙坚持。
水位,还会再涨吗?
45.22、45.22、45.22......45.17。
山洪,退了。
33.5万人的家,守住了。
9月2日,赣江中下游干流水位已经开始全线回落。
9月3日,总书记宣布,全国抗洪抢险斗争已取得决定性重大胜利。
9月28日,在全国抗洪抢险总结表彰大会上,江泽民这样形容当时抗洪抢险的人民群众和武警官兵:
儿子牺牲了,父亲冲上来;
丈夫殉职了,妻子顶上去。
字词间,满是悲壮,却无比真实。
而一种新的民族精神,也在大会上被提炼出来,它就是:
“九八抗洪抢险精神”。
这24个字,从来都不是历史素描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它是战士们在前线,一船200吨的石料,8分钟就能运完;
它是有的兵能扛一百多斤的麻袋,却在吃饭时拿不动一根筷子;
它是有的战士带头跳江,刚一下去,保护绳被冲断,人就没了,可其他的战友仍循着他的步伐,一个,又一个,跃入洪流。
它亦是受灾民众张罗着来给战士们包饺子吃;
它亦是抗洪抢险成功后中学生在火车站欢送战士时流下的泪水;
它亦是站在江堤两岸的老百姓竭力哭喊着“别跳了,房子和地他们不要了”...
回到24年后的那时,在中国人骨血里流淌的“九八抗洪抢险精神”,也有了新的诠释。
四川遭遇60年一遇的极端高温天气,无数国人在微博上响应号召,把空调温度调到26度以上;
重庆山火救援行动中,摩托大军、徒步大军,在夜幕中构筑起一道闪动的“防火长城”;
深圳疫情又起,6个区封闭式管理,全民配合24小时核酸检测...
一如B站up主@大象放映室在回顾这场大山洪时所说:
这一路,天灾无法断绝,但人间的某些东西,总会代代相传。
著名翻译家辜鸿铭曾在《中国人的精神》中写到:
在中国还有一笔极其宝贵的,迄今未被世界认知的文明财富。
它并非贸易和铁路,也不是金、银、铁、煤等矿产资源,而是中国人。
是的,也许在中国,没有人是超级英雄,但每个中国人,都是英雄。
参考资料:
纪录片:《决战三江》
B站up主@大象放映室:1998年的中国出现了什么?【激荡四十年·1998】
B站up主@乌鸦校尉:山洪来袭!33万人家园即将沉没,英雄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