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国榷》、《崇祯长编》等明朝史料,发现其中有不少省份的简称与今天相比大致相同,但又有不小的差别,刚好无意中看到这个问题,就不请自来地说一下个人的理解和看法。
我看前面的高票回答,几乎都在从这些一字简称能否被本省现有地域范围所囊括的角度来说明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从其指称的历史地域范围是否超出本省现有范围的角度。
当然,我不是说这样分析不对,只是总觉得这有点儿死板、有点儿结果论了,即根据现在已成既定事实的简称去强凑原因,这样一来,漏洞和bug就多了。
譬如题主所说的山西——晋,山东——鲁:春秋时的晋国只包括现在的山西省吗?齐国和鲁国都在现代山东省地域范围以内,那为啥简称鲁而不简称齐?
如果按照主体性、代表性来分析,晋的主体在山西,楚的主体在湖北、秦的主体在陕西、吴的主体在江苏江南,这些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吧?可为啥只有山西保留了“晋”这个简称呢?
对于这个问题,即各省的一个字简称的由来,我觉得其实并没有板上钉钉、普适性的答案,因为各朝各代对某些地区的简称(官方or民间约定俗成)是存在不少差别的。题主说的那些简称,以前真的叫过,只不过我朝没有采用。
且“省”这种区划本身就是将不同的区域杂糅在一起的一种区划形式,从设立之初,就是为了杜绝地方上变成铁板一块,所以几乎就没有一个省是完全根据历史、地理、文化、民俗来划分的,每个省都或多或少有不同的民系和不同的地域板块。
要求一个简称能从历史、文化、风俗上完全覆盖该省,且完全不存在于该省范围之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能主要、大概代表该省就不错了,而到了现代,有些省定简称时还考虑了历史文化,譬如“晋”;有些完全就是从省名中取一字,而省名往往就是从本省最核心的府州各取一字(甘肃=甘州+肃州,江苏+江宁府+苏州府)合称而来的,譬如“苏”、“甘”,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真要较真什么历史文化,其实没多大的意义。
所以,要问简称为何是现在这样,山东简称鲁、山西简称晋,湖北简称鄂等等,无他,朝廷官方钦定而已。
严格地说是:朝廷略微考虑历史文化民系后的钦定。
就拿湖北简称鄂来说,“鄂”很能代表湖北?湖北主体存在什么“鄂文化”吗?即使是现在的湖北,“楚”、“汉”、“荆”、“江”也比“鄂”更具有代表性,再不济“随”也比“鄂”强。
有人说“楚”的范围很大,汉水还包括上游陕西汉中等地区,而古鄂国只存在于湖北,不会存在歧义。
那汉阳诸姬最大的隋国呢?
况且古鄂国最早并不在湖北吧,论在湖北的历史,远不如楚、随啊,再想想现在独霸“三晋”的山西,并不是很解释得通。
商时,黄帝的姞姓子孙封在鄂国(今山西乡宁县),夏商时为诸侯国。西周初年,鄂国的故地被晋所并,遗族南迁到河南南阳北,仍叫鄂国。因受楚的威胁,于西周中叶,又南迁到今湖北鄂州市城区东,仍叫鄂国。周夷王七年(公元前879年),为楚王熊渠所灭。鄂国亡。所以,真要细究起来,根本就没有个确凿无疑的标准,无论你怎么分析原因,bug和反例都很多,之所以湖北简称为鄂,我猜测就因为有个鄂州(古鄂州就是现在的武昌),朝廷诸公稍稍想了下,于是就钦定了“鄂”,而且这个钦定的时间很晚,官方约定俗成的叫法大概在清朝湖广分省以后(具体时间大约在康熙雍正时期,待考),正式以文件的形式确定大概在清末民国(据说是因为要发送电报时节省费用?)。
在明朝的时候,湖广尚为一省(布政司),官方正式的简称就是“楚”(当然,并没有下发什么红头文件,只是朝廷约定俗成的简称),湖广省(布政司)常常就简称为“楚省”,对湖广省会武昌府的称谓就是“楚之会城”。
要是当初朝廷钦定湖北简称为“楚”、“荆”、“汉”,那么今天诸位照样能分析出一大堆原因:
楚:春秋战国之楚国,其主体范围在今湖北,都城也长期在今荆州,南边的湖南已有了“湘”这一简称(参考山西之于晋),东边的江西、安徽、江苏亦皆有其他简称.......
荆:楚之国都,天下九州之荆州,无需多说......
汉:汉江主体在湖北,比之于湖南之湘水、江西之赣江......
这只是湖北一省的情况,而对于其他各省,更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根本没有普适性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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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还是贴点史料,看看过去各省的简称究竟是怎样,与今天相比有何异同:
提前说明:
首先,现代我国的“省”这一行政区划虽起源于蒙元时期,但即使只从管辖的地域范围来看,蒙元时期的省和现在也有很大差异,主要是范围要大的多,而且跟从明至今的辖区也大不一样,例如湖广行省并不只是单纯地包含现在的湖北湖南,而是包括今长江以南、湖南大部、湖北部分,广西、海南全省及 贵州大部、广东雷州半岛,现在的湖北有不少地区还不属于湖广行省;江西行省辖境包括今长江以南的江西省大部、湖南省部分,广东省大部份。
实际上现在的省级区划正式成型于明朝(承宣布政使司),清朝除了将湖广、南直(江南)分省以外,其他都大致延续了明朝的区划。
明朝时的省级行政区划和现代没有多大的区别,辖区都很稳定,276年的时间也足够给人们留下足够深的印记,所以我主要说的就是明朝时各省各地区的简称;
其次,严格说起来,明朝像类似“晋、楚、浙、粤、皖”等等简称并非只是针对省(布政司)这个辖区的简称,因为明朝只有两京十三省,就算再加上甘肃(陕西行都司)、辽东两个日渐接近于省的都司,也比现在的34个省级行政区要少的多,像南直、湖广都还未分省。但明朝的督、抚却远远不止十几个这么多,所以并不能完全与现在的省份一一对应。
所以这种简称有时候只是对管辖某一地区的总督、巡抚的称谓,例如楚督(湖广总督)、楚抚(湖广巡抚)、江督(江西总督)、凤督(凤阳总督)、沅抚(偏沅巡抚)、皖抚(安庆巡抚、安庐巡抚)、郧抚(郧阳抚治)等等,这些简称有些发育成了现在的省,并继续沿用,比如安徽——皖,有些则没有;
但是也时常就是指某某省,例如下面所贴的一则史料,“谕兵部,逆献蹂躏江、楚,平荡无期”,这里的“江”就是指江西省,“楚”就是指湖广省。
“著一面移镇楚省,仍即统率兵马蹙击,”甚至直接以“楚省”称呼。
先汇总一下我看到的部分省份的简称:
湖广省——楚;
河南省——豫;
江西省——江、赣;
贵州省——黔、贵;
广东省——粤、广;
山西省——晋;
陕西省——秦、陕;
辽东(都司)——辽;
浙江省——浙;
福建省——闽;
四川省——蜀、川;
云南省——滇、云;以下仅摘录《国榷》崇祯十七年正月至五月涉及到各省简称、称谓的部分史料:
正月初二,总督袁继咸奏,五月二十二日拜命,是日闻张献忠破武昌,六月六日至安庆,而楚之会城告陷矣,恐贼乘虚东下江州,人心惊溃,则吴、越之势摇矣,臣檄皖抚调兵三千为臣臂指之使,臣率陈可立先到湖口遏贼,狂奔,乞敕左良玉先事江南,扫除献忠,上从之。 工科给事中彭琯言,逆贼犯楚,实由人心惑于三年免租,一民不杀之伪示耳,及见抚臣李乾德悬示免征,益复踊跃......
正月初四,户部尚书倪元璐等,请以浙省乡绅团练乡兵,浙西则推徐石麒,钱继登佐之,浙东则推刘宗周,姜应甲佐之,于保伍中简练乡勇,实行古弓弩社法,从之。
正月初六,议调辽东总兵马科南征,工科给事中高翔汉言,建虏出塞未数月,今辽抚黎玉田永抚李希沆揭复欲入寇,宁远逼近,不可示以单弱,而调兵南征,岂称胜算将为三军司命,唐通、马科、孔希贵铮铮有声,镇臣卢九德怯甚,已经议易,而马科仍调南行,三军谁为统帅乎。 贡士上海何刚授兵部职方司主事,练东阳义乌兵,刚上收人用将行兵三策,其收人忠义智勇之士,在浙则东阳义乌,昔时名将募兵,多出其地,东阳生员许都,天性忠孝,素裕韬钤,乞用之以劝徽婺二郡之奇才......
正月十七,谕兵部曰,山东土寇出没,命抚按剿盗通饷,又曰,人心不固,闻警倡逃。亟行赏罚,用示劝惩,又曰,畿南震,邻紫禁倒马龙门固关宜亟毖,备又曰,秦督已至河,即率高杰等相度往援,宣督星驰防河。 工科给事中彭琯言,逆贼犯楚,实由人心惑于三年免租,一民不杀之伪示耳,及见抚臣李乾德悬示免征......
正月十九,吏部奏,秦寇溃渡,三晋披靡,贼骑未到而城池已空,伪檄方传而人心胥乱,因议六事。 正月廿四,真定参将李茂明报寇陷三晋,高杰纵兵掠河东。
正月廿八,谕兵部,逆献蹂躏江、楚,平荡无期,目今平贼将军大兵有无驰剿,江督见驻何处,凤督是否发兵会歼。 黔、粤各督曾否遵旨提旅扼援,科臣左懋第察核既竣,着即察催各路兵马并楚、皖、江、沅各抚犄角进剿,四面围击,勒限三月内削平奏功,不得逗留旷日,坐失事会,事平破格封荫,如有观望不进,迁延踰限,参来重处。 中书舍人张同敞言楚、豫绅衿多从贼,宜察诸生忠逆为教官功罪,上然之。
二月初七,前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余应桂报全晋瓦解,上切责之曰:尔奉命督秦,何远奔沁泽,前疏兵仅二百,今言近千,其以实覆。
二月十六,谕部院:寇氛入晋,畿辅戒严,固圉安民,全在察吏,
二月廿一,上始闻山西全陷,命迹访诸王,命太监阎国辅等分饷蓟辽。 谕吏兵二部曰:豫、楚残破,郡县料理需人,各抚按悉听自选吏更置,不拘科目杂流,生员布衣,但才堪济变,品行服人,即与填用,有能倡议恢复一州即授一州,复一县即授一县,功懋懋赏,决不少靳,一应练兵安民理财之事,俱听抚按同所属便宜举行,朕不中制。
二月廿六,礼部言桂王、惠王走粤,辽东巡抚黎玉田进右都御史。 兵部请操江巡抚分任水陆,凤、淮二督应援江干,吴淞狼山各将犄角,其衿绅各练乡兵,从之。
二月廿九,大学士陈演乞休,许之,赐金币,始,上忧秦寇,演谓无足虑,至是不自安,求去。 魏藻德辞新衔,上允之,有北人言各官不可出,即潜遁,遂止藻德等不遣。 前巡抚河南右佥都御史秦所式遽解任夺官,总督豫、楚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汪濬驰程,充为事官,是月癸未,濬至长垣县南关,被寇执。
三月廿三,自成曰,吾专为百姓故起义兵,兆阳顿首曰,主上救民于水火,自秦入晋,历恒代抵燕,兵不血刃,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伪磁侯刘宗敏阅军、伪制将军白邦政、伪户政府从事巡漕方允昌共以二千人索饷,至淮上,见淮人戒严,退屯宿迁,时畿内山东河南诸伪令,皆秦、晋无赖。
四月初十,丁卯,京营李昌期至淮安,告巡抚路振飞以大行之丧,振飞集士民告以大故,众皆泣下,申严号令。 牛金星说李自成速即位,诸盗多秦人,既至燕,谓江南可传檄下也,还都关中,徐论封赏,诸降臣以关中宫阙未立,欲亟图封赏,自成曰,陕,吾之故乡也,富贵必归乡,即十燕未足易一西安,诸降臣始阻。
四月十六日,癸酉,贼尽运金宝以入秦,驱骡马千计,括各库金共三千七百万有奇,制将军罗戴恩以万骑护之而西,初,户部外解不及四十万,捐助二十万有奇,而大内旧藏黄金四十余窖,内监皆畏先帝,不以闻。
五月初七,甲午,大学士史可法言沿江之兵,合计不二万,请自九江以东镇江以西,千余里之间,设水兵五万,开镇九江、镇江各万五千人,听其节制于操江总督,余二万人,操江自将之,往来策应,其两镇信地,一自九江至荻港,一自芜湖至镇江,仍旧设操江文臣,仿京营之例,一总督,一协理,水兵既设,战舰宜增,察臣部有贡船,各省直有漕船,北道未通,贡舫无用,止留十分之二,以示存羊,余尽改兵船,岁修钱粮,尽归水营,江、广、浙、直漕粮,转运南京甚近,漕船量留十分之四,用叠运法行之,岁可两三,余船及修造银,察明扣解,目前臣部及工部各委司官二监督改造,从之。 命御史祁彪佳安抚苏松常镇,左光先安抚浙江,黄耳鼎安抚徽宁池太,陈丹安抚江北,各给敕印,其江、楚、闽、广等另委,从吕大器之请。 国子生莆田陈方策上书史可法曰,......,必走西秦,夷不穷追,势将南向,不无望我安顿,似未宜缓图所以待夷兵也,献贼躏楚侵蜀,......,山东半降贼,多经残破,恢复剿除,易于反手,尚有兖青登莱,夙称殷阜,坚壁固守,至今靡他,若不颁诏传檄,戒其无二,罔知适从,恐又遭其煽惑,似未宜缓图所以救东省也......小结一下:据我观察,明朝时最常见的省份简称大概是:湖广——楚、陕西——秦、山西——晋、河南——豫、江西——江、福建——闽、浙江——浙,这几个省份的简称十分固定,几乎没有其他例外的情况,不过陕西也有零星的以“陕”字作为简称,例如李自成曾经说过一句“陕,吾故乡也”。
尤其是对于陕西省、湖广省、河南省、山西省、江西省等五省,其他很多史料,像保存了大量崇祯朝真实奏疏的《崇祯长编》也非常喜欢用简称,有时候一段文字,大量出现“秦”、“楚”、“豫”、“晋”、“江”等字:
著一面移镇楚省,仍即统率兵马蹙击,刻期荡平,功成立予通侯之赏。 壬子,吏部等衙门等官李遇知疏奏:‘自孙督败绩以来,臣等即以固守关中为要务,故召对之日,恳请皇上急守关门,急复秦疆。奉圣谕以秦督孙传庭充为事官,令守关门,且加白广恩武督,令其鼓锐进剿,秦中可幸无事矣。忽于二十一日晚,惊闻晋抚蔡懋德有潼关失守之报,臣等计无所出,急觅揭帖无从。迨二十三日,又闻秦按金毓峒有密奏二本,已达御前,不知光景若何。但据台臣霍达家人所闻,按臣承差□传云:“潼关十月初六日失守,抚臣冯师孔战殁,孙传庭不知下落。自初六至初九,贼骑结队西行”。又传华阴、华州、渭南、临潼,俱以失守,而渭南杀戮尤惨。临潼去省城六十里,一马可至。抚按俱在潼关,既无恃为守。而数年以来,练兵措饷,俱成乖忤。物力耗竭已尽,人心离散已极,欲望坚壁效死,以待援兵,恐情理之实难,而况无兵之可援乎?为今之计:怨天尤人,总属无济,惟有急复秦督,急补秦将,急发堪战之兵,急措饷接济。四事之外,无别策也。请仍以新任兵部右侍郎余应桂为秦督,联络甘固、延宁抚镇之兵,收三边健勇土著,相机扼剿。至于巡抚,急需才望优长之人。察新推蜀抚李化熙,见今无入蜀,合无移缓就急,改填秦抚,招来残兵,收拾难民,再图保聚,以收援剿。更望皇上敕部急调晋省堪战之兵或发禁旅数万,以张挞伐。其一切本折,万望赐发天帑,佐以附近地方,务期师行粮随,多方接济。救焚拯溺,不容一刻缓矣。若倚秦中之兵,则抽调已尽;若恃秦中之饷,则骨髓已枯。万万无济,朝廷之事,徒有束手断送之忧耳’! 癸丑,谕兵部:‘寇残秦省,三晋戒严,河防视昔倍宜周毖。速檄抚臣蔡懋德,督率道将有司,分信设奇,以防狡突。其鼓励乡兵,措给粮饷,察办炮石火器,一切守御机宜,悉听便宜行。如大小文武官绅士庶,倡议愿输兵饷,先行奏闻,以凭优叙’。 吏部尚书李遇知等疏奏:‘臣等见大寇入秦已后,有“惊闻潼关失守”一疏,业蒙皇上谕旨,推督抚并监军御史星驰办剿,臣等何敢再渎?惟是情形关系最重,战守需用甚迫,有不容默默者。窃念豫、楚、秦,虽均属皇上封疆,均当荡扫,然豫为平川旷野,四面受敌,死贼难以驻脚。襄阳因据上流,然南北通衢,兵马往来,终非安枕之地。惟三秦砺山带水,四塞称险,屯兵函谷,可以号召天下。从来劲兵大将,咸出其中,蜀、黔转赋,实以秦为咽喉地,贼垂涎久,欲据此为家。今潼关虽云失守,然沿边四千余里,贼未必悉到。忠臣义士,未必尽降。皇上敕发劲旅万余,战将数员,令督抚统之而西,调度三边将士,收拾溃败余烬。贼闻大兵猝至,胁围可以立解。会城不失,则人心不至惊惶,各郡亦悉力效死,兵马不为贼用。不惟全陕无恙,而若楚、若豫,亦可渐次恢复。然吃紧尤在发饷。今司农称外解不至,欲以豫中存储,外省协济为辞。然豫中兵马,时时待哺,岂有经久不动之理?恳祈皇上急为封疆计,挪发帑金十余万,再敕司农拨晋饷二十万,以资接济,庶饷足则兵足。三秦义士,知皇上不忘秦土,奋发前驱,同仇歼灭,天下事尤可为也。臣等父母妻子,俱在秦中,情迫势急,语无择音,伏祈赐鉴’。章下户部速覆。山西省,简称为“晋”,从史料来看,山西简称为“晋”简直毫无争议,不仅如此,很多地方还直接以“三晋”代称“山西”,实际上“三晋”并不全在山西。
四川省简称多为“蜀”,“川”少一些(似乎是明朝时期的史料绝大多数用“蜀”,清朝时“川”字慢慢多起来?):
兵科都给事中曾应遴疏奏:‘前得河北巡按御史黄澍之报,内云:“南阳于八月初五日献贼入陷矣”!彼武汉、蕲黄,既已恢复,而楚抚王聚奎......帝言:‘贼闯西,秦、晋、蜀、淮、扬等处,均宜毖备。在廷大小臣工,凡可强兵足饷,用人灭贼者,各抒所见以闻。孙传庭、白广恩下落著迅行察明’。 都察院请差四川巡按,帝曰:‘蜀路阻塞,新差到任何时?刘之渤料理有绪,应再留一年’。 再命秦、楚、蜀各抚臣扼军境上,不使贼逸出一步。 至于巡抚,急需才望优长之人。察新推蜀抚李化熙,见今无入蜀,合无移缓就急,改填秦抚,招来残兵,收拾难民,再图保聚,以收援剿。更望皇上敕部急调晋省堪战之兵或发禁旅数万,以张挞伐。 不效,并论,其川中额饷,准于正项内权宜动支而《爝火录》是清初之人所写,已经有用“川”字作为简称了,但多是“川、陕”、“川、湖”连用,但同时也有很多用“蜀”的:
漢中者,川陝之襟喉、賊之后門也。所當速召兩川之精銳且屯且攻,以牽其后者也。 總督川、湖、云、貴軍務兼巡撫貴州李若星解職; 改前大學士王應熊為兵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總督川、廣、云、貴軍務,專辦蜀寇; 國恥未雪,陵寢成墟;豫東之收復無期,楚、蜀之摧殘彌甚。 龍文光既死,蜀人共推馬乾攝巡撫事。 自成發兵攻,不克;遂據有全蜀。 總兵官秦良玉以全蜀盡陷,... 況有蜀省據其首,走西安才七日也;而楚、豫橫其腹,甘、寧蝕其心, 川省遵義、永寧逼近滇、黔,三桂向自陝入川、自川入滇,形勢熟悉;倘乘虛窺伺,蜀一震動,則陝右可虞 蜀督王應熊上疏,言恢復蜀中諸郡縣而山东省很奇怪,几乎很少用简称,但凡提及山东,一般都直呼全名“山东”,极少见有“齐”、“鲁”之类的简称,若不得已要与秦、楚、晋等省并称,则用“齐”,但几乎没有“齐省”、“齐抚”这种用法,而“鲁”字简称一个都没见到过(“鲁”字出现很多,但都是指“鲁王”、“鲁藩”):
甲寅,兵部主事成德疏奏:‘年来中外多故,节义孤悬,爵禄迷心,廉耻道尽。其病在人人欲做好官。于是一兆于燕、齐之妇女,敷粉涂朱以媚敌;再兆于秦楚之冠绅,厚颜卑躬以从贼。噫嘻甚矣! 河南兵備副使邵起遣官入賀,敕命起提督豫、楚、直、陝、晉、齊六省軍務兼理糧餉,便宜行事。以御史湯芬為興泉分守道。 遠近章奏,武臣則自稱將軍、都督,文臣則自稱都御史、侍郎,三品以下不計。江湖游子之徒,則又假造符璽,販鬻官爵:偃臥邱園,而雲聯師齊、楚 江左非偏安之業,請進而圖江北;於淮安、鳳陽、安慶、襄陽等處雖各立重鎮,尤當重在鳳陽,而駐以陛下親征之師。中都固天下之樞也,東扼徐淮、北控豫州、西顧荊襄,而南去金陵不遠;以此漸恢漸進,秦、晉、燕、齊必當有響應而起者。 今闖逆北敗於吳三桂,踉蹌返關,忙擾惶惑。宜速檄三桂提全師及號召秦、晉兩邊夙將義旅併力入秦,再命左良玉統兵從武關而進,前后夾攻,指顧掃滅;如齊、如燕、如楚,乘勢分進。 復仇之師,不聞及關陝;討賊之詔,不聞達燕齊或许是因为山东经常与北直隶划在一起,“总督畿南山东”,并不经常单独出现。我曾经见一个答主说过,大约是明朝时用“齐”、清朝时用“鲁”,就我所看的史料来说,明朝时期确实用齐不用鲁,清朝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总的来说,山东省使用简称的情况很少,至于现在为何简称“鲁”,没那么多道理可言,大概是延用清朝叫法之后的“官方钦定”。
广东省的简称,“粤”、“广”兼而有之,以“粤”居多。至于广西省的简称还没见到,不知是否用“桂”,我只见到广西常常和广东一起称为“两粤”、“两广”,出现“桂”也多指桂王、桂林。
况救臣乡,所以救两淮也,救闽、粤、滇、黔也。 今闯既入秦,去陵千里,献由楚入粤,长江天堑。 至臣等将命,大江兵阻,必取道江浙,以达两粤则道路不得不纡,限期不得不展,敢附及之’。 两粤能搜括不匮乎? 两粤之间,从此多事矣。云南省简称“滇”。零星有简称为“云”的,一般与贵州才统称“云贵”。
滇、粤各省行开采。 可望大喜,密議遣安定侯馬寶、臨潼侯武大定、漢川侯張勝等率勁旅四千,由尋甸間道襲滇省。 諭滇撫胡兆元掃除天波,以成一統。 又諭云:『楚、粵、雲、貴近有異聞,卿可以挽「天無二日」之義以全朕骨肉之情,尤所殷望』!贵州省简称“黔”,比较少有简称“贵”的。只有“黔省”这种叫法,但同云南合称时常常称作“云贵”。
宜一面敕巡抚据险扼防,一面专催镇黔、蜀土汉之兵,分两路而出,以一直捣荆、襄,以一策应关中,而秦督、江督、凤督诸兵为之夹击。 黔属产铜之地,议抵粮勿议商买, 从来劲兵大将,咸出其中,蜀、黔转赋,实以秦为咽喉地,贼垂涎久,欲据此为家。 谕兵部:‘献贼盘据江、楚之间,正宜及时扑扫,以靖地方。著江督会同左良玉,鼓励将卒,犄角进剿,一鼓荡平,毋致蔓延流毒。其黔广总督李若星、沈犹龙,著作速提兵出境,四面夹击,共奏肤功。事平,一体优叙。如观望不前,即以失机论治’。 熊遂以其軍入貴陽而據之,報稱恢復黔省,駐平越 又諭云:『楚、粵、雲、貴近有異聞,卿可以挽「天無二日」之義以全朕骨肉之情,尤所殷望』!福建省简称“闽”。
倘江省不戒,毋论溯流渡岭,闽、粤相邻,江南财赋之地 况救臣乡,所以救两淮也,救闽、粤、滇、黔也。 他如应、皖、浙、闽、两广各抚镇,俱宜整搠健兵,会师江境,以壮声援 闽、粤且不复论也,故论天下大势 孤今監國閩省,遵制舉用部閣等官 鄭芝龍疏陳閩省守關兵餉、器械、衣甲共用銀一百五十六萬兩 二鄭戀棧於閩省,沙逆弄兵於滇池;浙江省一般都用“浙”,只出现了一次“越”,还是“吴越”连称,“则吴、越之势摇矣”。
浙江士民王玄旷疏言抚臣董象恒抚浙著绩,奏请代赎。帝令察勘。 他如应、皖、浙、闽、两广各抚镇。 南则当急救吾乡,非救臣乡也,救直、浙也。 谕吏部:‘旧枢臣张国维著授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前往浙直督理输饷练兵事务’。明朝没有江苏省、安徽省,只有南直隶,一般就称呼为“南直”,甚至经常简称为“直”,通常与浙江一同出现时简称“直”,但是也存在“应”、“皖”等简称,大约指的是应天巡抚和安庆巡抚辖区。
安庆巡抚:又称安庐巡抚,析置于崇祯十年,后常置不罢。置时辖应天巡抚之安庆、庐州、太平、池州4府,河南巡抚之光州、光山、固始、罗山4州县,湖广巡抚之蕲州、广济、黄梅3州县,江西巡抚之德化、湖口2县。崇祯十五年,仅辖安庆、庐州、太平、池州4府,其余各州县分别归属各巡抚。经常被称为“皖抚”。
应天巡抚:又称苏松巡抚。宣德五年由南畿浙西巡抚析置,辖南直隶之苏州、松江、常州3府。景泰六年(1455),增辖南直隶之镇江及浙江布政司之嘉兴、湖州共3府。天顺五年(1461),去浙江布政司之嘉兴、湖州2府,增辖南直隶之应天、太平、宁国、池州、徽州、安庆、镇江7府及广德直隶州。可以认为应天巡抚管辖的就是狭义版的江南省。至于如题主所说的简称为“吴”,也存在,但是极其少见:
丙戌,原任兵部尚书张国维被逮,吴民王永宁等叩阍称:‘国维昔日抚吴,功德在民,乞赐全活’。 则吴、越之势摇矣。 祁彪佳撫吳時,裕軍儲八萬;例如,张国维曾经为应天巡抚,巡抚江南的应天府、安庆府等十府,也就是“抚吴”。
江西省的简称和现在也是大相径庭,在《国榷》和《崇祯长编》中一律简称为“江”,不知道为何变成了现在的“赣”,明朝时曾经有个“南赣巡抚”,不知是否简称叫过“赣抚”。
不过在清初人所著的《爝火录》中倒是的确有用“赣”字作为简称,但绝大多数指赣州或者南赣巡抚辖区,也确有“赣抚”这种称谓,但无“赣省”这种叫法,同时亦有“江抚”、“江督”、“江省”这些称谓:
或徑往贛州約同贛撫會議而後發, 敕贛撫劉廣胤革職聽勘; 舊撫李永茂遣副將吳之蕃以廣東兵五千援贛,數戰皆捷;贛州圍解。 江撫劉廣生以行宮刻欲告竣,疏請駕臨;王答之曰:『朕駐蹕虔南,收復江右,即移師入北; 令恢江省,立復金陵。 羅川王率兵來合,約分道恢江省。 敕諭楚督何騰蛟曰:『國運中微,朕勉繼統;雲龍風虎,舍卿其誰!今朕親征,暫駐建水。先遣輔臣蘇觀生瞻奉山陵,宣安兵將;與卿同心,先復江省、繼靖南京。並撫鎮劉承胤,復江省者封世伯、復南京者封世公、復北京者封真王,具如明詔;卿其勉之』!又諭云:『楚、粵、雲、貴近有異聞,卿可以挽「天無二日」之義以全朕骨肉之情,尤所殷望』! 粵餉為御營急需,萬不可留;但念卿剿事方殷,量留五萬、湊前五萬,以成剿局,速復江省,以迓乘輿。 同敞持牙牌調發滇兵,兵未集而京師陷;弘光朝復敕陳藎押赴南京。抵江省,南京復陷;因留守吉。另外插一句,江西省在明朝时地位较高,人文荟萃之地,在南方似乎仅次于南直、浙江,单以科举举人录取名额来看,大于湖广(湖北+湖南),我看史料时发现很多官员都是江西人,现在却远不如湖北湖南任何一省,不知道是不是满清时期屠杀过多,人口损失过大。
同理,湖广(湖北+湖南)面积远大于江西(两倍多),平原也多,不知道为何在明朝两省相加都还不如江西,难道真是因为明初朱元璋在湖广杀戮过重?
江省居闽、浙、楚之中。 倘江省不戒,毋论溯流渡岭,闽、粤相邻,江南财赋之地,必成中断。 据南参赞史可法移臣书云:“江省自去袁继咸,全局皆误”。河南省简称为“豫”,很稳定,没见有什么争议,题主说的“魏”,大概是年代太过久远,加上北魏的因素,并未与河南省有多大的文化绑定。
谕吏、兵二部:‘朕念豫省残破,郡县料理需人,铨除更调,惟循常格者行。 微臣职司陵寝,当此多事之秋,闯逼在豫,献横在楚,实为凤之隐忧。 须命师出颖州,从滋袭汝,取河南,踞南阳,则豫、楚分而为两。再命秦、楚、蜀各抚臣扼军境上,不使贼逸出一步。明朝没有河北省,只有北直隶,但也时常出现“河北”一词,一般就称“北直”,也有“畿内”、“畿南”等不明具体地域的称谓,还有简称为“燕”的,或许是因为“燕京”的缘故,不过似乎很少见到有简称为“直”的,倒是南直隶有简称为“直”,例如“浙直总督”,这里的“直”就是南直隶。河北简称“赵”的概率似乎远不如“燕”,因为会城是“燕京城”,但“燕”多指燕都、燕京城,少数指整个北直隶地区,极少见简称“赵”的,若出现赵,必然是“燕赵”齐称,多是一种文绉绉地修饰用法,再加上北直隶的特殊地位,未见有“燕省”这类称呼。
始,建泰言倾家赀享士,及闻家破失措,顿畿内不前。 巡抚保定右佥都御史徐标为兵部右侍郎,总督畿南山东河北军务,仍巡抚保定。 牛金星说李自成速即位,诸盗多秦人,既至燕,谓江南可传檄下也,还都关中,徐论封赏。 今河南殘破,赤地千里;山東荒旱,寸土不毛:得其地不可食、得其人不可用、得其城不可守。燕、秦孤注,強鹵為鄰...... 霆震江淮,誓復幽燕之故士 漠漠幽燕,數百載羶腥是滌 中都固天下之樞也,東扼徐淮、北控豫州、西顧荊襄,而南去金陵不遠;以此漸恢漸進,秦、晉、燕、齊必當有響應而起者。 則急馳一介間道北進,檄燕中父老、起塞上名王 如齊、如燕、如楚 史可法以聞,令速援之,以鼓勵燕趙之人心,使皆明於順逆大閑 邇者誓師親討,直驅熊虎於幽燕 復楚、恢豫,長驅燕、代,業以全擔付卿甘肃,即陕西行都司,蒙元时为甘肃行省,在明朝时要说起来其实还是从属于陕西的,很少见有简称,其简称大约是“甘”,少有“陇”(多是陇右),但大多也只是针对甘肃巡抚而言。
惟有速饬三边总督,由兴县渡河,直趋榆林,提调甘、延、宁三抚, 请仍以新任兵部右侍郎余应桂为秦督,联络甘固、延宁抚镇之兵, 自謂秦隴可唾手而得辽东,即辽东都司,蒙元时为辽阳行省,简称自然为“辽”。
今辽抚黎玉田永抚李希沆揭复欲入寇,宁远逼近,不可示以单弱。 帝谕:‘闻辽民任姓者有一疏,为鼓连义勇奋力之事,著通政司即日封进’。再说一下湖广分省:
湖广的简称“楚”因为满清时期湖广分省,便没再使用,实际上在明末至南明时,湖广就有了分省的迹象,这里就要说到“偏沅巡抚”了:
偏沅巡抚,最初于万历二十七年设于偏桥镇(今贵州施秉县,设置偏桥卫所),万历二十八年,移驻黔、楚重镇沅州(今湖南芷江),因此叫做“偏沅巡抚”,并不是满清的“湖南巡抚”。 偏沅巡抚最初设置是因为要镇压播州杨应龙造反,之后时设时废,至崇祯二年定设。 偏沅巡抚的辖区没有明确记载,最初管辖的也并非是现在的湖南省,据考证是湖广的常德、辰州二府,四川夔州府东部地区、湖广施州卫,保靖州宣卫司、贵州东部地区等等这些偏远山区。 但后来辖区有变动,例如崇祯十六年张献忠南下湖广时,偏远巡抚李乾德就驻扎在岳州,后来退往长沙,最后逃到贵州,偏远巡抚的辖区已经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湖南。 据《湖广通志》卷28《职官志》载:陈睿谟,武进士,巡抚偏沅都御史,怀宗末年开府长沙,沅抚自此始。怀宗就是崇祯皇帝,表明崇祯末年的时候偏远巡抚驻地其实已经迁移到了长沙。湖南简称为“湘”是顺理成章的事,当时有“沅抚”的称谓,但毕竟省会不在沅州,沅水也远不如湘水,但湖北简称为“鄂”,或许是个意外。
总之,根据以上史料可以发现,明朝时期的省(布政司)份简称和现在的大多相同,但也有不少不同的,像秦、楚这类不少人觉得霸气好听的简称也的确存在过,但因为没有得到现在官方的钦定以及推广,或者遇到分省这类意外情况,也就被取代了,例如陕西现在的官方简称其实有两个,“陕”和“秦”,但是因为车牌号一律为“陕”,所以以“陕”代指“陕西”就更普遍一些。
其实大多有两个简称的省份多是这种情况,例如甘肃(甘、陇),贵州(黔、贵),能从省名取一字的就取一字,往往比那种有历史文化底蕴的简称更容易得到官方的采用,要不是有山东省会存在歧义,“山”很可能比“晋”更常用。
这种省份简称不必太过较真,既然官方已经下文件钦定了,管他好听不好听,都凑合用着吧~